丑时一刻,愚夫国仍沉浸在静谧的夜色之中,万籁俱寂,唯有星河低语。小豆正躺在那张老旧的高低床上,睡意朦胧间,忽然感到床铺剧烈晃动,他猛地惊醒,一骨碌坐起身来,睡意顿时消散无踪。
“怎么回事?地龙翻身了?”他喃喃自语,话音未落,门外便传来一阵慌乱的喊声:“快跑啊,地动了!”
小豆心头一紧,连忙下床,推门而出。只见介子巷早已挤满了人,男女老少纷纷朝洞外奔逃。有人手执火把,有人则提着油灯,火光与灯光在黑夜中摇曳生辉,映照得巷道忽明忽暗,宛如幻影交错。
人群中,小豆一眼便认出自己的好友大壮,急忙上前询问:“大壮,缘何众人皆面露惊色?究竟是何事令大家如此慌乱?”
大壮一脸茫然,答道:“我也不知详情,方才正要睡下,忽觉床榻晃动,似有地动之感,便匆忙起身跑了出来。你瞧,大家不也都出来了么?”
“快走,别挡道!” 一名老妇人看到二人堵在路中央,焦急地推了他们一把。
小豆被推得一个趔趄,却并未挪步。他紧紧抓住大壮的胳膊,眉头紧锁,沉声道:“不对劲,大壮,你仔细感觉,刚才又晃了一下。”
“刚才是有人……”大壮刚欲开口解释,说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,后脑就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,打得他眼冒金星。“哪个不长眼的!” 他又惊又怒,猛地回头。却看到愚夫国的第一美人王翠花,“翠花,是,是你打的我?”
“休要信口开河,我何曾有那般气力。”翠花矢口否认,此刻她穿着一身绸缎睡裙,与周围村民的粗布麻衣格格不入,完全不像仓皇逃难的样子。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飞快地白了大壮一眼,随即又不耐烦地扫视了一圈四周,似乎在寻找什么人。
“你在找谁?美人。” 大壮讨好地挤出一个笑容,声音带着几分谄媚。
王翠花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,冷冷道:“离我远点,别碍事。”
“我……”大壮刚要回话,后脑就又传来一阵剧痛,这次比上次扇的更用力,差点把他的牙打飞出去。他愤怒地转头大骂:“哪个龟孙又偷袭老子!”
“是她,是她!”小豆一拉大壮的衣袖,指着那名老妇人说。
“你这挨千万的小矮子,敢冤枉老娘!”那老妇人一听小豆的话,顿时炸了毛,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就朝小豆打去。
小豆不甘示弱,一把抢过她的拐杖,反手就是一棍。“啪嚓!”一声,打在老妇人的左大腿上。一招得手,他扔下拐杖,向前直冲出去。“真是机灵的小鬼。” 大壮大赞道。
小豆一跑,介子巷顿时通畅许多。众人出了呆头鹅洞的洞门,门前一百多人集在一起,有下身裹着一块布的,有也赤身裸体的,更多的是衣衫不整,打着赤脚。显然,大家都是从睡梦中被惊醒,仓皇逃到这里。火把的光亮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红通通,气氛也热闹的跟过节一样。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,“我们的王后呢?是不是已经遇害了?”
“那我们就选翠花当我们的王后。”另一人立即接话道。
“对,选翠花。”
这个提议像一颗火星掉进了干草堆,瞬间点燃了人群的情绪。大壮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,他扯着嗓子喊得比谁都响,唾沫星子横飞:“选翠花!谁不服,我大壮第一个不答应!”他话音刚落,后脑又被人重重地扇了一巴掌。这一次他看清出手者,竟是国师愚扁扁。“老家伙,你为什么也打我?”大壮捂着后脑勺,愤怒地瞪着面前一位干瘦的老头。
“你这蠢货,王后还好端端在愣子皇宫的宝床上躺着呢,你们就想另立新后?这是大逆不道!”扁扁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,“再说了,王后是能随便选的吗?那是天命所归!是神明的旨意!”
“什么?王后她没死?”大壮一听大失所望。
“是谁在咒我娘?!”愚二怒不可遏,自愣子皇宫中疾步冲出,声音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慨。
“是他!”众人异口同声地指向大壮。大壮吓得往后一缩,不巧一脚正踩在扁扁的脚面上。扁扁勃然大怒,抬手便是一掌拍向大壮的脑袋,“你这蠢货,有没有长眼睛?”只听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大壮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记耳光。
“大壮,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咒我娘?”愚二双目圆睁,几步冲至大壮面前,气势汹汹。
大壮见情势不妙,连忙双手抱头,瑟缩着颤声道:“你……你也想打我?”
“啪!”愚二毫不迟疑地甩出一记耳光,比方才那一掌更重、更响。大壮的头猛地一侧,半边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,眼冒金星,整个人一个趔趄几乎跌倒。这一次的羞辱彻底点燃了大壮心中的怒火。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反复抽打的陀螺,尊严与忍耐在此刻轰然崩塌。“你娘的!”他猛然咆哮,积压已久的愤怒如火山般喷发而出。只见他怒吼一声,奋不顾身地扑向愚二。两人顿时扭作一团,拳脚交加,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翻滚撕扯,场面一时混乱不堪。
——人群顿时骚动起来,并迅速分成了两派。然而,大多数人站在愚二一边,高声为他呐喊助威:“打死他!打死这个胆敢诅咒王后的混账!”“愚二加油!”一时间,愤怒的指责与激烈的叫骂声此起彼伏,几乎将大壮的声音彻底淹没。
而站在大壮这一边的支持者寥寥无几,唯有小豆一人奋力跳脚高喊:“大壮!揍他!让他见识见识你的厉害!”
大壮身材高大强壮,很快便将愚二压制在身下,拳头如雨点般落下。愚二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,只能狼狈地护住头脸,惨叫声连连。但围观人群中竟无一人出手相助。“二皇子坚持住,大壮打累了自然会停手。”一位年轻男子高声喊道,语气中透着看热闹的兴奋。
“对啊,再撑一柱香就够了,我看大壮的拳头已经没先前那么有力了!”狗娃也在人群中大声附和。
唯有国师愚扁扁焦急万分,跺脚不已。他推搡着周围的人群,急切地喊道:“你们这些糊涂人,还不快去拉架!那是我们的二皇子啊!”
有人却不以为意地劝解道:“老国师,您别着急,狗娃不是说了嘛,再等一柱香的时间,大壮就打累了,自会停手。”说罢,他一把将愚扁扁推出人群之外。
“你们这些蠢货!一柱香?一柱香后二皇子恐怕早就被打成肉泥了!”愚扁扁气得破口大骂,眼中几乎冒出火来。
这时,狗娃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根香,高高举起,神情肃穆如临大典,朗声宣布:“大家看好了!我这就点燃这根香,为二皇子计时!”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,点燃了香头。青烟袅袅升起,缭绕升腾,他宛如主持庄严仪式的司礼官,对着围观众人再次郑重宣告:“计时开始!二皇子,你尚有时限,尽可展现你的坚韧与承受之力!”
愚二被大壮死死压在地上,动弹不得,听到狗娃那“庄重”的宣告,心中一阵酸楚,几乎落下泪来。他一边竭力护住头部,一边艰难地哀求:“狗娃,你快把香掐灭,我受不住了!”
“不行,若我把香掐灭了,众人恐怕会不高兴。”狗娃一本正经地回答,手举香火纹丝不动,好像举得不是一根香,而是愚夫国的荣誉火炬。
当香燃至一半时,大壮果然体力不支,双臂沉重如铅,拳头渐渐失去了先前的力道,最终缓缓停了下来。他气喘吁吁,额头汗珠滚滚而落,声音中带着疲惫:“小豆,香……烧完了吗?”
小豆踮起脚尖看了看狗娃手中的香,高声回应:“还早着呢!大壮,你再来几拳吧,可不能手软!”
大壮闻言,咬紧牙关,勉强抬起酸软的手臂,象征性地挥出两拳。只是此时的拳头已无半分威力,落在愚二身上,竟如同挠痒一般轻软无力。见此情形,狗娃惊喜大叫:“二皇子得胜了!诸位快看,大壮的拳头已肿得老高呢!”